菲爾所思

       這天一早來到公司就收到消息說，楊大叔要被調去廣州分公司。 [ 為什麼要調走他？] 我問雯雯。 [ 好像是分公司那邊有人辭職了，所以要調一個人過去。] 雯雯說，[ 不過我聽其他同事說，應該是他經常頂撞老闆娘，所以才調走他的。如果他不想被調過去，就只能辭職了。] 我不想楊大叔辭職。如果他選擇辭職，我以後就見不到他了。 那天，楊大叔一直躲在辦公室裡，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說。看見他滿懷心事的樣子，我心裡很難過。但我什麼都幫不到他。 我很想去關心他。但我很怕自己做多了，會讓他討厭。因此，我只能把對他的關心藏在心裡。希望他可以調整好心態，別再不開心。 我不希望他辭職。雖然他被調去這麼遠，我們以後不能每天見面了，但只要還在同一間公司工作，還是會有見面的機會吧。 那天晚上，我做了一個夢。我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叫小草的古代女子，而楊大叔變成了袁大哥。 [ 袁大哥，你這次出征也要像以往一樣平安歸來。]  小草深情的看著袁大哥說。 [ 為了我心愛的小草，我一定會平安歸來。] 他把她摟入懷中說。 她緊緊抱著她心愛的男人。如果可以，她希望可以一直這樣抱著他，永遠不要分開。 [ 袁督師，是時候出發了。] 外面傳來一把男聲說。 [ 我要走了。] 他放開她，揉著她的臉說。 她流著淚點點頭。萬般不捨的看著他離開。 她一直在等他回來，但最後都沒有回到她身邊。 後來，皇上以通敵叛國罪，下令凌遲處死他。 他死後，她傷心欲絕。她看著他在獄中所寫的一首詩 ： 一生事業總成空，半世功名在夢中。 死後不愁無勇將，忠魂依舊守遼東。 她含淚拿起面前的毒酒，一飲而盡。 我猛地驚醒過來，滿身是冷汗。 我怎麼會做一個這樣的夢？什麼小草什麼袁大哥，亂七八糟的夢。我最近又沒看什麼歷史書，也沒看什麼歷史的電視劇，怎麼突然做一個這樣的夢？ 這個夢太真實了，就連傷心欲絕的感覺也這麼真實。 我上網搜了一下，袁督師就是明末抗清名將袁崇煥。夢中那首詩也確實是他在獄中所寫的。袁崇煥有一妻一妾，妻黃氏，妾阮氏。小草是誰？是妻還是妾？抑或都不是？ 袁崇煥被凌遲處死，割了三千多刀，可想而知，他死得多麼的痛苦。 根據唯識學的說法，我們今世所受的，都是前世種下的因。戰神袁崇煥，抗金報國，最後卻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，被凌遲處死。死就死吧，還要來個這麼痛苦的死法。他前世做過什麼呢？ 難道，真的萬般

      最近，我的情緒頗受楊大叔的影響。如果他一天都沒有跟我說話，我的心情就會比較低落。如果他跟我說話，我就會心情比較好。不論說什麼，就算一句也好。 我是不是中毒太深了？ 如果，一個人只是單純喜歡跟你聊天，他會沒事找事跟你說嗎？ 如果換了是我，只是單純喜歡跟一個人聊天，我是不會沒事找事跟他說的。除非我喜歡他。 所以，如果楊大叔哪天沒有話跟我說，我就會看看在公事上有什麼可以藉故去問他的。 至於楊大叔是出於什麼理由沒事找事來跟我說呢？我真的無法確定。 而且，他不止一次是這樣。 比如說這一天，他從我面前走過。他走過的時候，看了看我的辦公桌。然後停下來問我：[ 你喜歡喝這個牌子的即溶咖啡嗎？] [ 嗯，這個牌子的咖啡比較香濃。] 我回答說。 就這樣，我們又開始閒聊起來。正聊得開心的時候，我的電話突然響起。我在講電話的時候，他還站在那裡等我。 等我掛了電話後，我們又開始聊，不一會又有個同事來打斷我們。他才回自己的辦公室。 他每次站在我的辦公桌前跟我聊天時，都好像不捨得離開似的。但每次都會被人打斷，不是找他的，就是找我的。 有一次，我們聊著“我執”和“反省”的話題時，又有人來打斷我們。 他小聲對我說：[ 有空再說。。。現在工作。。] [ 嗯？] 因為他說得太小聲，我聽得不太清楚。 他又小聲的重複了一遍。但我仍然只聽見什麼有空再說。。。現在工作什麼的。 他好像已經不止一次這樣說了，我還真好奇想知道，他每次見到我都是在工作時間的，什麼時候才是他說的“有時間”呢？抑或，他只是隨便說說而已？但同一句話，隨便說也可以說幾次嗎？ 畢竟，我不是小妹妹了，就算我喜歡他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。因為我輸不起了。加上大家是同事，如果表錯情，不是很尷尬嗎？而且，他的婚姻狀況還是個謎。 因此，我們就這樣繼續沒事找事跟對方說，大家都沒有再進一步的表示。 他跟老闆娘的衝突好像越來越嚴重。有一天，我和同事吃完午飯回來，聽說他在跟老闆娘開會時，又鬧得不歡而散。原因好像是老闆娘要改他的設計，為了迎合這個市場。而他卻希望試下推出不一樣的東西，看看效果怎麼樣。老闆娘覺得不應該冒險。。。 他心情好像不太好。連續幾天都不太說話，就算說也不太有笑容。 我又開始胡思亂想，擔心他會不會為此辭職。 幸好，過了幾天，他又恢復正常了。 他拿著一份報告來給我說：[ 這份報告有問題。] [

      楊大叔喜歡跟我討論問題，那是不是代表他也對我有好感呢？我不確定。 有一次，他突然走過來笑著跟我說，某某同事挺適合當老師的。 [ 我覺得你也挺適合當老師的。] 這是真心話，因為我覺得他脾氣挺好的，而且每次我有什麼不懂問他，他都會很有耐心的給我講解。 [ 我不適合。] 他笑著說。 接著，他就跟我說什麼名校老師一般都不會給學生上課的，都是給學生一本課本讓他們自己讀而已。事實上，我並不覺得這個話題有什麼好笑的，但他跟我說的時候，一直看著我笑，我也只好看著他笑。除了笑，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樣接他的話題。畢竟，我沒讀過名校，也沒當過名校的老師，而且我也對名校沒興趣。他仍然看著我笑，好像在等我說些什麼接他的話似的，但我實在接不上。那一刻，我好像腦閉塞了一樣，想不到該說什麼。 最後，他好像有點尷尬的，說了一句：[ 好的。] 就走開了。 那一刻，我覺得自己好像傷害了他。 過後我在想，我是不是應該趁機試探他說：[ 你這麼清楚是你讀過名校，還是你的孩子在讀著名校呢？] 當然，我只是想想而已，就算有時光機，讓我回到這一天，我也不會這樣問他。我這個人就是有一種不敢面對現實的毛病。要是他是一個有家室的人，早點知道早點死心不是挺好的嗎？但我偏偏不敢去知道。 其實知道又如何？就算他是單身的，也不代表他會喜歡我吧。 接下來，連續三天，楊大叔都沒有來上班。他來上班的時候，我故意去問他一些工作的事，順便試探一下，他是不是生氣我了。他仍然很有耐心的解答我的問題，只是不像平日這樣帶著微笑，態度也有點冷淡。 因此，我為了那天讓他感到尷尬的事，而僅僅於懷。我開始怪自己為什麼這麼笨，竟然接不上他的話。他會不會覺得我不喜歡跟他聊天，所以才不接他的話？ 為了化解他的誤會，我經常有意無意的去問他一些工作上的問題。其實，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穿我，有些問題，我是明知故問，根本不需要問他的。但至少，我這樣做，真的化解了我們之間的誤會，他變回以前一樣。不，其實是有點不一樣的。。。怎麼說呢？ 比如說，有一次，他拿著一份東西在我面前走過。然後又走回來對我說：[ 你看看這份東西，懂嗎？] [ 這是什麼？不懂。] 我接過他手上那份東西研究了一下說。 [ 這是一個月內的銷售報告。] 他說。 [ 這個是代表一個月內賣了多少件衣服，平均一天可以賣多少件，存貨量還有多少。] 他耐心的給我解釋說。 [ 哦

          楊大叔平日跟我說話時，都會帶著微笑的。自從放假回來後，他好像心事重重，跟我說話的時候，老是一臉嚴肅。抑或，因為那段日子他發覺我對他的態度有點冷淡？ [ 神需要吃飯嗎？] 有一天，我拿一份報告給他的時候，他突然一臉嚴肅的，問我一個這樣的問題。 他有時就是喜歡問我一些奇怪的問題。 [ 應該不需要吧。] 我回答說。 [ 可是人們都給神燒香。] 他說。 [ 供奉。] 我說。 [ 你對佛學有興趣，所以才放一尊佛像在這裡嗎？] 我看著他辦公桌的佛像說。 [ 嗯。] 他點頭。 [ 那你知道唯識學嗎？] 我說，[ 就是，眼耳鼻舌身意、末那識和—— ] [ 阿賴耶識。] 他接著說。 當我聽見他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，我不得不承認，自己對他的好感又多了一點。 [ 你竟然知道。] 我說，[ 我問過一些學佛的朋友，他們都不知道什麼是唯識學。] [ 他們都學什麼佛的。] 他笑說。 我喜歡看見他的笑容。他每次笑的時候，雙眼都會瞇成一條線。 [ 那你說，要如何擺脫輪迴？] 我問。 [ 要找到那個點。] 他說著在一張紙上畫了一個圓點。 這時，他的電話突然響起。 我對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，我先出去了。 過了一會，他從辦公室出來微笑著對我說：[ 有時間跟你討論。] [ 什麼？] 其實我聽到他說什麼的，只是想再確定一下，他說的話。 [ 有時間再跟你討論。] 他重複了剛才的話。 然後轉身離開。 不知為什麼，我們每次談工作以外的話題時，都會被人打斷。 楊大叔雖然有時很酷，但有時他又會挺健談的。他健談的時候，給人的感覺是很友善的。他的脾氣一般都很好。 只有那麼兩、三次吧，看見他跟老闆娘不知爭論什麼，爭論得面紅耳赤的。還有有一次，我忘了是因為什麼事了，我跟他討論公事，我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話，讓他覺得我在反駁他，當時氣氛有點不好。其實我是沒有那個意思的，不知為什麼，那段日子他好像特別敏感。 [ 我只是跟你討論。] 他說，意思是說，他不是要跟我吵架。 [ 我知道。] 我平靜的說。 他聽了我的話後，也跟著平靜下來了。 有一點，我是確定的，楊大叔喜歡跟我聊天。也許是因為不論他跟我討論什麼，我都很樂意奉陪吧。 待續   

有好感等於喜歡嗎？也許不等於。但至少有好感，就有可能發展成喜歡。 我喜歡跟楊大叔聊天。我們很少提及自己的事，但不論是聊工作的事，或其他話題，我們都可以聊得很愉快。 雖然他比我大至少十年，而且職位比我高級。但每次跟他討論問題的時候，我都會忘記了他的年齡和職位，我完全可以想到什麼就說什麼。他也會很認真的聆聽，完全不會因為我年紀比他小，職位比他低而小看我。 我想，就算他不是一個大叔，而是一個大嬸，我也會對她有好感的。但如果他是一個大嬸，我對他的好感，絕對會一直只限於好感，就算喜歡，也不會是男女之間的喜歡。無奈的是，他是大叔不是大嬸，所以我對他的好感漸漸變成了喜歡。是那種見不到他就會想他的喜歡。 我談過兩次戀愛，最後都是沒結果。最後那個男朋友是因為他出軌才分手的。從那時開始，我就跟自己說，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。因為男人都是信不過的。 我萬萬沒想到，自己現在居然喜歡上一個大叔。 好吧。事實上，我也小不了他多少年，自己也是一個大嬸了。所以喜歡上一個大叔也屬正常。 當我發覺自己喜歡上楊大叔後，同時也帶來了一個問題，他結婚了嗎？從表面來看，他的性格很溫和，對人彬彬有禮，見多識廣，雖然不帥，但也不醜，而且條件也不算差。一個這樣的人，有可能還沒結婚嗎？ 我不想自己越陷越深，最後在他口中或別人口中得知，他是有家室的人。因此，我決定還是跟他保持距離好了。除了公事，多餘的話，我不會再多說一句。 然而，事情往往會事與願違。有一次，我在茶水間泡即溶咖啡時，他剛好走進來。我對他點點頭就捧著咖啡準備離開了。 他卻開口問我：[ 你比較喜歡喝即溶咖啡嗎？] [ 也不是，我也想像你這樣在工作時間給自己泡杯咖啡，但茶水間沒有咖啡機嘛，所以只好喝即溶咖啡了。] 我說。 [ 你好像對咖啡也挺有研究。] 他微笑著說。 [ 嗯，看過一些關於咖啡的書吧。]我也帶著微笑說。 [ 那—— ] [ 阿楊，芬妮姐找你。] 有個女同事走進來，打斷了他的話。 [ 我先去忙了。] 他對我說。 我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在想，我不是說要跟他保持距離嗎？幹嘛還跟他說這麼多呢？ 事實上，跟他聊天是讓我覺得很愉快的，不論聊什麼都好。 有一次，全體員工演習走火警，我和其他同事很快就走到指定的地方等候了，他隨後。在眾多同事中，他一見到我便笑著走過來我身邊。 [ 需要點名嗎？] 他在身邊問我。 [ 不知道呢

        在楊大叔當我透明的那段日子裡，我繼續做著其他同事給我安排的工作。平日除了查看電郵和回復一些廠商發來的電郵之外，如果收到工廠送來的樣板，我就要檢查布料和量尺寸，然後得找個人來試穿。試穿完畢，就拿樣板去洗水，晾起來，等乾了之後，再量一次尺寸看看跟洗之前有沒有很大差別。然後做一份報告。。。   一個 星期五 天半，楊大叔每天從我面前經過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時，都可以對我視而不見，我不禁好奇，他是怎麼做到的？ 我以為楊大叔會一直這樣對我視而不見。沒想到有一天，當我在埋頭苦幹的時候，突然聽到一把溫柔的男聲叫我。我抬起頭，居然見到楊大叔站在我面前。 我有點目瞪口呆的看著他。一個在一個多月來都對我視而不見的人，居然叫得出我的名字。那一刻，我以為自己聽錯。 [ 盡快給這件樣板做一份報告，放在我桌上。] 他一臉嚴肅的對我說。 [ 好的。] 我說。 第二天，我拿報告給他的時候，他正在泡咖啡。他有一台咖啡機放在辦公室裡。他的辦公室充滿著咖啡的香味。 [ 楊先生，你要的報告。] 我把報告放在他的辦公桌上說。 我注意到，他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尊佛像。 [ 你跟他們一樣，叫我阿楊就可以了。] 他帶著微笑轉過身來對我說，[ 喝咖啡嗎？]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笑。他笑起來讓我覺得他比較友善。也許，雯雯沒騙我。 [ 不了，謝謝。] 我說完便走出他的辦公室。 後來，他又給了幾件樣板給我。我第二次拿報告給他的時候，他突然問我：[ 你好像對這尊佛像很有興趣，每次進來都盯著它看。] 他居然注意到了。 [ 這尊佛像讓我想起德國哲學家叔本華。] 我說。 [ 叔本華的書桌上，除了佛像，還有康德的雕像。] 他說。 [ 你知道叔本華？] [ 不止知道，跟你一樣，還喜歡。] 他說。 [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叔本華？] 我問。 [ 你的反應告訴我的。] 他微笑說。 我開始對楊大叔改觀。跟他多了交流後，我覺得他真的挺隨和的。我有什麼不懂的，去請教他，他都很有耐心的給我講解。 他經常跟我討論工作上的一些問題。對於生意、服裝什麼的，其實我都是門外漢。我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，也不知道對不對。但他都會很耐心的聽我說。當然，要是我說錯了，他會糾正我。 漸漸地，我發覺，我們之間好像挺有默契的。我們在討論問題的時候，想法都很一致。 我覺得自己開始對他有好感。 待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