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起頭看著我,良久都不說話。我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起來。
[ 先生,我—— ]
[ 你不認得我了嗎?] 他突然打斷我說。
他的這個問題,讓我想起了張悅生。他第一次來咖啡館的時候,同樣問了一個這樣的問題嗎? 我認真的看著面前這個男人,不停在腦海裡搜索關於他的記憶。跟那時候努力搜索關於張悅生的記憶一樣,我完全想不起他是誰。
[ 程韻媤,你連自己的初戀男朋友都不認得太過分了吧。] 我面前的這個男人失望的說。
[ 初戀男朋友?] 我有點詫異的看著他。
我記得,我的初戀男朋友是一個有點瘦和戴著一副很老土的眼鏡,並且看上去有點害羞的男孩。事實上,時隔多年我都不太記得他是什麼樣子了。但我確定,絕對不像我面前這個有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而俊朗的男人。
[ 你會不會認錯人了,我記得。。。我的初戀男朋友。。。不是你這樣的。] 我一邊認真打量著他一邊說。
他掏出手機按了幾下,然後給我看一張合照說:[ 你的初戀男朋友就是照片裡的這個男孩,對嗎?]
我看著他手機裡的照片。
[ 他身邊這個女孩是你吧。] 他接著說。
我點點頭。
想起了這張照片,我好像也有一張的,但已不記得放在哪裡了。
[ 但現在的你看起來跟照片裡的你。。。]
[ 女大十八變,男大就不能十八變嗎?] 他說著收起手機,[ 不過你看起來一點都沒變。]
[ 我記得你來過幾次了,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。] 我說著在他面前坐下來。
[ 第一次來就認出你了。] 他看著我微笑說。
[ 既然你早就認出我,為什麼現在才來跟我相認?]
[ 你記不記得我每次來,幾乎都是你端咖啡和食物給我?] 他問。
我點點頭。
[ 但你都沒認出我。] 他有點失望的說。
[ 你變化這麼大,我認不出你都很正常吧。] 我笑著說,[ 我們應該都有十多年沒見了。]
[ 嗯。] 他凝視著我說,[ 你。。。結婚了嗎?前陣子來,看見你跟一個男人挺好的,不過這幾天好像不見他,他是你老公還是男朋友?]
[ 都不是。] 我說,[ 你女朋友真的要跟你分手嗎?]
[ 已經分啦,剛才你也看見的。] 他無所謂的聳聳肩說。
[ 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。] 我說。
[ 你聽過尼采的“永劫回歸”論嗎?] 他問。
我點點頭說:[ 在米蘭.混德拉的小說《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》裡讀過。]
[ 同一個悲劇不停在同一個人身上重演,如果你是這個人,你會怎樣?]他接著問。
[ 我不知道。] 我認真的想了一想後說,[ 要視什麼悲劇而定吧。]
[ 每次談戀愛都被甩呢?]
[ 每次談戀愛都被甩?] 我看著他。
他看著我點點頭。
[ 怎麼可能呢?你現在這麼帥。] 我說。
[ 自從跟你分手後,我交過不少女朋友,但不是因為我花心,而是每次不到三個月,我就會被甩了。] 他平淡的看著我說。
[ 不是吧?] 我有點難以置信的說。
[ 我唯一一個談超過三個月的女朋友,並且沒有甩我的,只有你。]
[ 所以?] 我不明白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。
[ 你是不是恨我為了去外國讀書跟你分手,所以你給我下了咒?]
我聽了他的話後,不禁笑了起來。
[ 我都這麼慘了,你還笑。] 他有點哭笑不得的說。
[ 我承認,那時你跟我分手,我很難過,但不至於要詛咒你吧。] 我笑著說,[ 而且我記得,你那時還很傻氣的對我說,你可以為了我不去外國讀書的。]
[ 嗯嗯,你終於想起來了! ] 他說,[ 但可惜你最後都沒有挽留我。]
[ 我總不能耽誤你的前途吧?] 我說,[ 你現在做什麼工作?]
[ 在大學教歷史。]
[ 不錯啊!你一直都很喜歡中西方歷史。] 我說。 [ 你不是也很喜歡歷史嗎?我記得你說過,你想做考古學家,去發掘古代文物。怎麼現在開了這間咖啡館呢?]
[ 你怎麼知道這間咖啡館是我開的?]
[ 你一定忘記了,我的觀察力一向很好。]
[ 我沒有忘記—— ]
[ 還說沒有忘記。] 他打斷我說,[ 你都認不出我了。]
[ 我認不出你,是因為你的外表變化太大了,但和你的一切,我沒有忘記。]
我仍然記得,因為我們有共同的興趣,所以經常都有聊不完的話題。我們還試過講電話講通宵。李酷的父母收到那個月的電話賬單時,因為電話費太貴,而責罵了他一頓。
[ 程韻媤,你那時到底有沒有愛過我?] 他突然問。
[ 啊?]
他突然這樣問我,我真的不知道怎樣回答。
[ 那時我覺得你很聰明,好像什麼都懂,所以我挺喜歡你的。] 我回想了一下說。
[ 只是喜歡,不是愛嗎?] 他又問。
[ 那個年紀,還不懂得什麼是愛吧?] 我說,[ 你對我的,不也是喜歡嗎?]
[ 不,我是愛你的,所以我那時才說可以為了你不去留學。] 他一臉認真的說,[ 我回國後,有找過你,但你搬家了。後來通過一些舊同學,我找到你的好朋友方靜欣。她跟我說,你已經有了一個很好的男朋友,快結婚了,所以我才沒有再找你。]
[ 你找過靜欣?] 她從來沒跟我提過這件事。 [ 嗯,你應該結婚了吧?] 他又再次問我這個問題。
[ 我還沒結婚。] 我坦白說。
[ 這麼說,你現在還是單身?] 他看著我微笑說。 [ 你幹嘛這麼關心這個問題?] 我問。
[ 這麼多年不見。。。關心一下你的近況不行嗎?] 他的表情有點古怪的說。
[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。] 他接著說。
[ 什麼問題?]
[ 為什麼沒有成為考古學家?]
[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追求到自己的夢想的。] 我微笑著說,[ 開咖啡館也不錯啊。]
跟李酷分手同一年,我爸生意失敗,欠下別人很多錢。為了還債,他們再沒有多餘的錢讓我讀大學,我只好出來工作。
待續
我從來沒想過,五年前一聲不響就離開了我的人,會在我最潦倒不堪的時候,出現在我面前。當我披頭散髮、一脸憔悴打開門見到他的時候,我完全愣住了。我懷疑自己幾天沒好好吃過飯,已經開始產生幻覺了。他除了瘦了一點之外,基本上跟五年前一樣,沒有太大變化。他穿了一件黑色T恤和一條破舊的淺藍色牛仔褲,背著一個同樣有點破舊的啡色背包。 [ 怎麼了?幾年不見,你認不出我了?] 我們不知對望了多久後,他打破沉默問我。 這個地方是我去年才搬過來的,他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? 我告訴自己一定是幻覺。 但我還是忍不住問他 : [ 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? ] [ 我剛才一出電梯就見到你的房東太太在拼命按門鈴。] 他答非所問的說。 我已經快三個月沒有交租了。三個月前跟韓日川分手後,我失去了工作,天天把自己困在家裡喝酒、以淚洗臉。每一天我都不想醒來面對這個世界。我又不是第一次失戀,我也不明白自己這次為什麼會一蹶不振。比起沈禮的不辭而別,我和韓日川算什麼呢?我們交往一年還不到。而我和沈禮在一起三年了,他說失蹤就失蹤。沈禮失蹤後,我仍然如常地過生活。儘管,心裡會不停在問: 到底我做錯了什麼?他要這樣不辭而別。 他是律師。試過為了專心處理案件,兩個星期多沒有找過我,但都會給我發信息的。五年前那次,他兩個星期沒有出現,也沒有給我發過信息。我覺得有些不對勁打電話給他,才發現關了機。過後,我嘗試聯繫他堂妹沈穎,問她知不知道沈禮的行蹤。 [ 不知道。] 沈穎在電話另一頭說,[ 我最近忙著錄歌,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跟他聯繫了。] 聽了沈穎的回答後,我的心不禁又沉了下去。 [ 也許他工作煩了,離開一下透透氣吧,應該沒事的。] 沈穎安慰我說。 [ 如果他聯繫你,記得通知我。] 我囑咐沈穎說。 跟沈穎通過電話後,又過了一個星期,仍然沒有沈禮的消息。 最後,我唯有硬著頭皮打給沈伯母。他的父母一直不喜歡我們交往。因為他們的兒子是大律師,而我只是一個普通文員。他們覺得我配不起他們的兒子。 [ 他留下了一封信,說要暫時離開這裡一段時間,我們也想知道他去了哪裡。] 這是我從沈伯母口中得到的答案。 暫時離開這裡?為什麼?他怎麼都沒有跟我說? 在這之前也沒察覺他有什麼異樣。我曾經以為我們是什麼都可以說的,但連他為什麼失蹤我都不知道。 他就這樣失蹤了五年,沒有人知道他為什留下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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